這些文字,在時光中流轉.祖母已在去年過往.
當時送她上路的往生嫁衣裡,我們也順便為爺爺添購了一些新裝暗夜裡想念那骨血相繫的守望
我常常想,是否我在這渾沌的世代裡,保持了你們當年看見我的光亮。
-----------[一人一貓公寓] 舊作 ------------------
上班途中,捷運裡的一段際遇。
兩名爬完山的伯伯上車,坐在我的正前方,另一位ㄚ桑在我的右邊坐下。
他們包圍了我將醒未醒的安靜。兩名爬完山的伯伯上車,坐在我的正前方,另一位ㄚ桑在我的右邊坐下。
『剛剛好兩個小時ㄋㄟ,流流汗真好』阿北一號說。
原來,早上七點他們就從淡水來這兒爬山了。空氣中有一股青草的汗味。
當阿北二號說『捷運方便ㄚ,我們ㄚ應該做捷運ㄡ,一路把山都爬一爬』。
我怔怔地瞧了他,白白花花的頭髮。是我沒醒?還是阿北們的豪情萬丈,就像電視裡說的,現在的男人只剩下一張嘴巴?當阿北二號說『捷運方便ㄚ,我們ㄚ應該做捷運ㄡ,一路把山都爬一爬』。
這時,阿北一號傾身對ㄚ桑說:『妳住這裡好啊,不要搬家啊』。
他們的熱絡靠近,與我只有10公分的距離,而被包圍了的我,卻彷彿不存在一樣。
『房子速言份』ㄚ桑訕訕地回答。是的,一切都是緣分。
面對自己被包圍的不安,我開始耐心地『十年修得同船渡』自我催眠。
可是,半張開耳朵還聽見ㄚ桑一路數著附近的山名,而且,還知道她就要搬到竹圍了。
隔牆有耳。我小心地提醒自己:陌生人都怎麼悄悄的把你的生活聽到心崁兒裡。
ㄚ桑的地緣介紹,還包括附近的二輪電影院。
『其俗,看電影就像粗狗(出國)一樣,偶這樣收你信不信?』,她說,跑那麼遠為了忘記家裡的事,何必?到電影院裡也一樣。ㄚ桑的地緣介紹,還包括附近的二輪電影院。
這話多富有哲理。
透過車窗的反光,看這戴著帆布帽的ㄚ桑。我和阿北一,二號一樣,都為她的『忘我』哲理深深認同。所以,也許明天他們就要到那二輪電影院,如ㄚ桑所說的:花1000元看一整年了。
後來我聽見了什麼呢?他們說著的是每個孩子的年齡,幾歲結婚,結婚幾年,孫子幾個….。
心裡頭晃過爸爸和媽媽的影子。我想過年老時的顏涸色衰,卻無法想像一輩子的精神心事將如何轉寰。他們都是如此想望著我們的未來嗎?
當ㄚ北和ㄚ桑都下車了。後來身旁坐下的人,都安靜如過境的幽靈。而那股青草的汗味,卻久久不去。
這幾天回到家裡,我常在清晨六點醒來,透過棉被看見四隻眼睛直直安靜地等著。
『姑姑,妳已經睡很久了。』悄悄的童音,一直在我耳邊叨唸著。姪兒們的熱烈,讓我感到F4般的暈眩。這個午夜,全家人都睡了。對街的小販清洗著攤位,泛白的日光燈和冷清的街道,站在三樓上的我,還看見他們身後那千垠的黑暗。
據說七、八個月的時候,我曾經勇敢的一路爬上三樓頂。
『救命ㄚ』她大叫。
全家人都跑到街上看著卡在欄杆上的我,沒哭沒笑只是張望著。
我的媽媽飛奔而上,兩歲的哥哥坐在三樓的樓梯口:『媽媽…媽媽…妹妹…妹妹…』。
自此,我便常被綁在桌子底下繞圈圈。
這三樓有多高呢?
現在,我站在這裏,彷彿是隨時可以躍身的巨人。冒險的基因,早在那時成形。
二十年前那條堵塞的小河,據說將再疏濬流通。
門前的舊市場就要搬遷,而且現在雜草叢生的廢地,將舖上草皮,河岸將有楊柳步道。這三樓有多高呢?
現在,我站在這裏,彷彿是隨時可以躍身的巨人。冒險的基因,早在那時成形。
二十年前那條堵塞的小河,據說將再疏濬流通。
當我聽他們如此描述著美好的遠景,心裡想的卻是紅磚拼砌的人行道和木麻黃,稀落的果子和磚上成群的螞蟻,只要蹲下就聞到泥土。
站在樓頂上就看見了海,夜裡滿天的星星,蛙咯蟲鳴、還有浪頭的聲音。
國中的時候,上學的路上兩旁是夾道的油菜花田,清晨的霧氣泛在鮮黃翠綠上,還有白鷺絲三五起落。為了貪圖在沒人的時候,一個人悠遊的騎著車唱歌上學,我就成了品學兼優的好學生。
第一個打開教室門,看著小說,老師都直誇我用功。
城市裡的生活,人除了與人接觸,可能還有貓和狗。愛上抱樹的人,可能比較罕見。
每次失意的時候,我都會想起小時候爬上大榕樹,抱著大樹幹聞著樹皮的味道,扒著摳著。夏日的陽光,樹蔭中微風徐徐。樹下的男生們,發瘋的打仗,其實都不關我的事。
媽媽常說直到國中時候,她還老擔心我分不清男生和女生,只因為我在男孩子們的遊戲裡多麼自在。大榕樹的枝幹裡藏著什麼?只因為陽光空氣和水,咬土伸根就成了這繁華的濃蔭。
每當這樣想起,我更篤定自己所信仰的簡單,而且要如此生活。
六歲時,我偷偷騎著哥哥的新買腳踏車,硬生生撞上ㄚ桑廚房的後窗。
我不想等自己長大。
師長們如何看待品兼優的我對未來的野心?曾被退件的『我的志願』,我說想做一的揀破爛的人,因為每天可以自由自在到處游走。老師不願意評分,要我重寫,好好想想。所以我改說自己想成為一個音樂家,因為可以自由自在到處表演。
『遠方』,是我的野心﹔『離開』顯然不成一個志願。而我老早篤定將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遠方』有多遠?『遠方』,是我的野心﹔『離開』顯然不成一個志願。而我老早篤定將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後來,我真的繞了半個地球,護照裡滿滿不同的國家。
但我心裡想著的,是廟後的大樹和那時的安心自在。
日記裡曾有這樣的一段文字:
『 我一直尋求一棵濃蔭庇天,堅強的大樹。
滿滿,滿滿的把我藏住。
我可以安心的渺小,甚至就靜靜地消失。
他會在那裡。他存在好幾輩子。
我要一種很寬大的愛。
像天空這麼大。
好像我可以自由的來去﹔ 回來時,又好像不曾離開。
你會在那裏。』日記裡曾有這樣的一段文字:
『 我一直尋求一棵濃蔭庇天,堅強的大樹。
滿滿,滿滿的把我藏住。
我可以安心的渺小,甚至就靜靜地消失。
他會在那裡。他存在好幾輩子。
我要一種很寬大的愛。
像天空這麼大。
好像我可以自由的來去﹔ 回來時,又好像不曾離開。
『什麼樣的愛,可以如此寬容?若不是神,人沒有那樣的溫柔。』是嗎?
是什麼讓我繞了半個地球,再回來?
我曾經逃離的一切,是我擁有的全部。
這次回家,媽媽寫了這樣的字畫:
『 襟懷朗似當天月 氣味清於著露蘭』她送給我。這對我多麼的重要。
我曾經逃離的一切,是我擁有的全部。
這次回家,媽媽寫了這樣的字畫:
『 襟懷朗似當天月 氣味清於著露蘭』她送給我。這對我多麼的重要。
她如何看著我走向『未來』?掙扎於世俗擺盪的標準中,我終於在父母的眼裡,找到一種和諧。
這世代混沌,她對我的希望,就如此而已。
這世代混沌,她對我的希望,就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