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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堂和世界之間; 在真實和假象之間;在一切的選擇和結果之間,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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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1月14日

[北緯36° ,美味記憶]


回憶中的嗅覺似乎有一個私密領域,在某個時間,某個地域;而味覺發生在舌頭裡,也在心裡。我總覺得,同桌吃飯最容易洞悉一個人的習氣,甚至他不為人知的祕密。如果要了解一個國家,從它們的食物可以了解他們感官的天性。

 

當然在行前我小小拜讀了一下所謂的「地中海飲食」的食譜。( 雖然不下廚,卻特別愛看食譜,朋友老笑我在超級市場裡「意淫」) 。地中海飲食泛指地中海沿岸的南歐至北非各國,以全麥穀物的麵包為主食,搭配蔬菜水果、五穀雜糧、豆類,還有海裡豐富資源-,再佐以橄欖油。印象特別深刻的是「世界的餐桌」這書,作者說了一個應和當地食物的故事。據說突尼西亞人重視裝飾, 某天一個人輕裝打扮赴宴卻沒人搭理,於是他回家整理儀容,穿上最華麗的袍服,果然到了以後,宴席間迎客聲不斷,席間人家向他敬酒,他卻脫長袍下留在墊上揚長而去,離去前淡淡地說,你們的客人應該是這件衣服不是我。文後附上的這道菜就是,「鹽漬檸檬橄欖油鮮甘貝沙拉」。 故事中的浮華蔑視,我在途中並不曾見,而食譜著墨的檸檬涼拌和橄欖油的鹽漬,讓我對吃這樣口味的人和他們的生活多了幾分好奇。

 

想想在這裡的早晚三餐,二十幾次,前菜裡必有醃漬橄欖和涼拌番茄,連咖啡裡都有一種香料的氣味。每晚我抱著水壺,在旅館裡要一瓶熱水,總覺得水裡有一股香味,一回我硬要領隊聞,她笑說,「就是開水的味道啊!」。什麼時候開水有了氣味? 我愣愣地想。不禁想起鼻子前端的不明腺體,和神秘的費洛蒙,這水裡必然有什麼,蠱惑這我這個外地人。以致於在我流轉的感官印象裡的突尼西亞,是艷色、香郁又爽口不膩。這也大概是為什麼我總懷疑這裡的男人彷彿衣服底下都有六塊肌吧? ( ,這也是感官之一! )

 

人在海和沙之間的味覺如何變異呢? 香料料理應該是這裡廚師的一致風格。

我吃到的每道沙拉即使是有限的蔬菜,涼拌番茄小黃瓜、高麗菜佐拌香菜,甚至是清炒節瓜… ,不同的香料隱隱約約,卻清淡可口,擠上的檸檬汁後,更是舒神般地清香鮮美。只是也不曉得是不是游牧民族的天性?不管牛肉雞肉吃起來總有肉乾的口感。 嚐到了盛傳的北非美食, Couscous(庫斯庫斯),是某天晚上在風俗晚宴上,桌上倉促的一盤。據說它是一種粗麥粉叫semolina,這種麥粉質地很硬,經過石臼的研磨成一粒一粒的,蒸過後上面再加上青菜、紅蘿蔔和以香料熬煮的燉肉(我吃到的是羊肉),是北非一帶常見的經典美食。這風靡歐洲的一盤,冷掉以後,怎麼咀嚼這像小米似的玩意兒,不知為什麼只記得小時候懷抱著實驗精神誤嚐的鳥食,聞起來確實有股稻穀的氣味...,失去美味的絕對時間, 對廚師的心意我真是抱歉。

既然沿途風景裡的橄欖樹成矩,橄欖油在食物裡是必然的。卻少見像義大利人,在佐餐前遞上沾碟和麵包一起品嚐,我一直不明白,因為,一路上吃到的Baquette(法國麵包)實在香軟鬆脆,甜點更是可口多變,突尼西亞人真是烘培的專家,甚至是路邊攤上的Pizza。那天在雪碧加(CH-EBIKA) 綠洲半日健行後,近午時肚子餓得發慌,看到路邊攤,1 Dinna 買了一張。這烘烤的薄餅裡有番茄、迷迭香的微辛醬料,拌著少許蔥花,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餓,覺得特別美味。

 



 

我一路搜索著長袍的盛宴上的”干貝沙拉”,卻少見魚以外的海味。後來看過途中餐間的食材,卻總算懂得”鹽漬”在遠水地理上是不得不的生鮮料理方式,也才意會心底那盤”鹽漬檸檬橄欖油鮮甘貝沙拉”或許是作者融入當地風情的法國菜吧。

 

另一個人文因素影響的食品取材當然是宗教信仰。穆斯林不吃豬,因為認為豬很髒,也不吃豢養的動物。「有什麼不明肉體嗎?」我總是小心翼翼問同桌的夥伴。端詳鍋裡的蔬菜燉肉,在番紅花染色下,只聞得到一些香料,卻實在難用肉眼分辨是哪種肉和誰的肝。這些不明肉體,可能是可愛的小白兔和白鴿、小鳥之類,難道他們不認為小鳥楚楚可憐,兔子也很可愛嗎?

一個人的禁忌,在入口之際無可遁形。胃寒的必然渴望一碗熱湯,溫酒新茶更好。感官是非常私領域的,可以一起分享同一碗食物,必然是一種無言可喻的契合。

 

我心中美味的第一名,是開羅安郊區不起眼旅館裡的午餐。暖暖的Chorba濃湯,我一直「再來一碗」,外酥內軟的法國麵包,沾了Harrisa 香濃辣椒醬,真是奇妙。還有我最愛的Brick,外皮酥脆,入口卻又鬆軟,還有竟然依然不老的山豬肉( 山豬並不是豢養的動物) ! ... 是食物嗎? 還是那天下午後的陽光…? 感官的出口,神秘卻自然而然,食物是最好的安慰,即使餐後尋常的小橘子都剛剛好,我渴望隱形的憂鬱終於透光

 



圖一是我最愛的 Brick 是一道前菜,油炸後的金黃色三角形,酥脆而不油膩,兩邊伸展的薄脆的餅皮像芭雷舞衣,出鍋後像是一個滑稽胖胖的舞者洩了氣…,蛋通常是好吃的半生不熟…

圖二,是山豬和番紅花飯,

圖三,當然是再來一碗的湯,

圖四,就是橘子!

 

 

 

2009年1月13日

[ Fugue of Memory]

 

 

    




 

The night in oasis we talked about music,

Look, ASTRAKAN CAFÉ by Anouar Brahem ,

I found it.

 

[北緯36° ,在杜茲散步 ]


13°C. 台北天氣冷。

「掰咖」、落枕,半身僵直在巷子裡只能90度旋轉,隨時有被腳踏車撞成殘廢的可能。我開始不安喀咖啡不喝牛奶的報應就要開始。但我的腳痛可是快樂的殘痕。痛苦多半參雜曾經存在的快樂,而我正一步一步離當時越來越遠。整理照片時,才想起那天我在杜茲散步鬧裡偷靜的下午。

 

那天一早按照行程,我「掰咖」騎著駱駝在沙漠裡假裝流浪了一下後,下午我們來到了杜茲街上。杜茲是一個充滿遊牧民族氣息的小鎮,以前是來往沙漠商隊的一個重要驛站,因為最靠近撒哈拉沙漠又譽為「撒哈拉的門戶」,每年這時候,就成了遊客前往撒哈拉沙漠旅遊的一個目的地。由於撒哈拉沙漠節在這天正好是閉幕式,鎮上據說會有游牧民族的街頭遊行,我在大街上巧遇昨天敲阿拉伯大鼓的藍裙鼓手後,只看到來往車輛壅塞在窄小的街頭。這個放風的半晌,我在杜茲的街上散步,從人聲鼎沸的廣場,走到市集外圍冷清的巷子裡。

           

杜茲城牆內的露天廣場,有一些零星演奏和店家四處叫賣我跟著貓避開往來的擠攘,停在中庭一隅,艷麗粗曠手感的地毯舖在地上是兜售嗎?還是曬太陽? 貓在上面休息和小孩來來去去,老闆看來早習以為常。抬眼還看到一個老人穿著咖啡色的星際大戰裡隱士呢袍,面無表情地從我面前掠過,也許是太多片迷來到突尼西亞,他們就算穿著戲服生活也不以為意吧,連我都想買一件。

 

離開市集往外圍的巷弄走,依著城心360度繞行,這裡雖然陌生但我自信不可能迷路。一向怕人多,越是冷清,我越愛反向而行。而且巷子裡的人安靜而自得其樂,只是偶而好奇地打量我,但不再追著我「摳妮幾哇」。這裡門多是洗白的藍和白牆雖然斑駁依然開著樸素而秀緻的花窗,路邊一叢叢的蔬果、一點都看不懂卻必有故事的招牌,還有垂頭無辜的小毛驢。即使這一路的風景質樸無華,我第一次近距離走進他們的生活,端詳這些因為生活信仰、人文習慣,在伊斯蘭文化下孕育的特有視覺符號,每一個細節都讓我喜歡不已。

伊斯蘭文化嚴禁偶像崇拜,具象的禁忌使得藝術創作不得不致力於對圖形的探索。而他們對教義中真主、先知話語的膜拜和精神意會,更促生了這種『創造圖像』的能力。我對這些形而上意識的如詩一般的創作,總是崇拜,而對他們而言,卻如此隨興所至。連個廢水管的鐵板,都有花朵的圖騰,真是氣人!

 


 

繞行久了,我也想在街邊的小店喝個咖啡,但是我要坐在哪裡?

即使老早耳聞回教世界裡婦女地位的低落,我一路真的只看到男人坐在街邊門口,曬太陽聊天, 男人蹼坐在地摸索遊戲,男人窩在咖啡館裡,…女人哪裡去了? 如果不是礙於習俗,我真想探過去看他們玩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東西?

 

給我一杯咖啡吧,讓我坐在這裡,我正從你面前走過去,這個跛腳的女人喜歡你。

我暗自嘀咕,有一點破壞規矩的小小得意。後來到了賣滋陰補陽的椰棗小店,大夥七盒八盒圍著店家称計價。 
角落坐著一個老伯伯
,每看人拿起一串椰棗,就嘀咕了一聲,我想應該是價錢吧,和我爺爺當年坐在店裡一樣。他身旁的小皮椅一直空著,我就靜靜坐下,在這位阿拉伯老先生的旁邊。拿起惡補的阿拉伯語小本,我小聲說了一些單字,他認真地回答,說了什麼我卻聽不懂,他也不以為意,兩人就一直相看笑著。

這小店不一會兒被大夥掃空,花錢的快樂的屋裡發熱, 「買吧!買吧!,而我和老伯伯一直坐在那裏宛如門神

這樣子無所事事,我好快樂。

 

那天杜茲的照片,已在相簿裡。

2009年1月10日

[ 北緯36° ,曾經荒蕪,還有希望]



 

好友說一趟旅行讓我文字旺盛,是豐收嗎? 我想自己只是找到出口。旅行讓我可以有機會可以不是自己,像是另一個人,我可以有另一雙眼睛。

再用這一雙眼睛回頭看看自己還沒變老卻不年輕的生命。

 

這趟突尼西亞,由地中海邊的城市、草原、綠洲,南至沙漠。自然景觀和人文風情殊異實在目不暇已。旅行中的攝影,於我一向兩難。它佔據我享受當下的時光,也可能帶給我完整的回憶。除了學生時期,背大砲鏡頭出門,上班以後,外出旅行時對於攝影不知為什麼特別排斥。每一個畫面都可能是我厭倦的美感比例平衡的日子。這次因為拿到新買的XiaoStyle 玩具相機,LOMO客的說法,就該狂按快門,一起"逃亡"。行腳緊促之間,快門下的胡拍,倒像是不經典的筆記,沒有精確的構圖卻讓我重新看見那對眼睛下當時的心情。

尼西亞是一個很特別的國家。相繼為汪達爾、東羅馬拜占庭帝國、阿拉伯、西班牙、土耳其所佔據,也曾是法國殖民地。她的特別與其說是因為她的景觀跨越地中海到大陸型氣候,不如說她的特別融合了世代的殖民文化。首都突尼斯號稱是北非的巴黎,她的法國大道一如香榭麗舍,現代摩登。而城市一角保留的古城區,卻遠追溯自12紀。直到16世紀的400多年間,這裡曾是伊斯蘭世界最偉大和最富有的城市之一。西南方的杜加遺址的歷史,包容了不同時期的文化,努米底亞、古迦太基、希臘和羅馬文化,遠自西元前六世紀末,甚至更早,這頃建築群裡有過17個世紀的生命。

我在突尼西亞走過六個已編列為世界遺產的地方,迦太基遺址 (Site of Carthage), 杜加羅馬古城遺址( Dougga ),開羅安城 ( Kairouan), 突尼斯老城 ( Medina of Tunis), 伊爾傑的圓形競技場 (Amphitheatre of El Jem),還有蘇斯老城( Medina of Sousse)。這樣寫寫,如果沒有說說這些古跡裡各自十幾、二十個世紀的歷史、傳說或在美學裡的經典,是不是等於只走過一些很老的石頭? 經過這些凍結在時光裡的遺骸,我該用什麼樣的心情?

 


 

關於古蹟保存,我心裡一直有個揮之不去的陰影。我在台南長大,雖然少小離家,但童年的記憶卻如影隨形。自從小學會騎腳踏車,我最愛的一件事,就是在鮮少車輛的田間柏油路上,一路用力踩著踏板追趕一個一個的樹蔭,還有緊跟在蔭影後躲貓貓似的又隱又現的陽光和天空。沿路的老榕樹長鬚搖曳、綠影濃鬱,木麻黃的蔭下總是落了針葉和一地木質的小毬果,鳳凰樹參差其中,風吹過時像紅色的蝴蝶飛群,每拍下身上沾上的紅色花瓣,不知為什麼都有一種小小虛榮。

因為家在城市邊緣的郊區,國小時也沒有多少零用錢,對一個小學生而言自己轉換公車進城”,45分鐘或1個半小時的車程,就是一趟冒險。我的零用錢是周末小小流浪的旅費,比如轉個兩趟公車到台南公園在荷花池邊玩一個下午再繞到圖書館看一本書,圖書館旁再吃一碗鍋燒意麵;或者是換個路線輾轉到安平,在小巷裡流轉,買一包蜜餞喝一杯楊桃汁之類的。這些星期六消失的祕密時刻,我的父母不曾知道。

後來高中住宿,周末放風後,回家前同學會騎單車帶我到孔廟。那裡的古樹蔭綠常森,應該是銀杏吧,因為我記得風吹過時會落下雪一樣的花瓣飄在古紅和藍天的印象裡。在我情感記憶裡是不可抹滅的痕跡。同住宿舍的死黨家在安平,有一次聊到因為城市更新擴張,安平開了很多新路,鄰居的家活生生被馬路隔成兩邊,『上個廁所還得過馬路勒!』她玩笑地說。一回她帶我們到有百年歷史的歐氏宗祠,這座祠堂因為整建或等拆遷當時連燈都沒有,透過窗櫺的微光,我好奇地搜尋著上石刻的名字,歐罔式,歐雞籠…,甚至還有歐雞屎。(台語念起來,讓我當場笑倒在地。) 。和小時候一樣在巷子裡買完蜜餞,我在小學之後第一次再訪安平古堡,乍在她新白的景象卻讓我非常驚愕,

『妳們把安平古堡怎麼啦?!

『就刷了一層漆,瓦片應該換過了吧? 』我同學淡淡地說。那是一個安平新堡。

 

我第一次感到人的無情。一棟建築凍結時光之中, 為什麼我們留下她的軀體,卻不想看到時間的痕跡? 或說,我不忍這麼倉促粗暴的表面粉飾。這麼多年了,我一直不忍心再看她一次,如果不是朋友堅持是必訪的景點,為了保有我童年的印象,即使就在方圓之內,我也不輕易靠近。去年回到台南,我的死黨說,她的老家編列為二級古蹟,現在已經改為民宿;離家多年之後,當年單車道上的樹影已被泥牆和鐵皮屋取代,留下了路口的老榕樹,站在混凝土墩之中。我童年記憶的畫面隨著生活的繁華精美一再枯委,見到標示世界遺產的,我不免有點憤世嫉俗。

 

我在突尼西亞看到的古蹟,卻是活生生仍然繼續在當地人的生活裡。比如號稱什麼都有什麼都賣的突尼斯老城, 270英畝的城牆內,曲折交錯的街衢、圓拱隧道般的通道、胡同和小巷。死巷底的藍門、巷裡曲折可至的白牆內七彩的瓷磚院落,來去自如的貓, 清真寺、塔樓、街屋還有擾嚷的市集,複雜卻和人的生活和諧一致。我穿梭在壅擠的老街裡,想起英倫情人曾在這裡取景,男主角Ralph Fiennes在市集裡尾隨在K的身後,行走之間的我有時也不禁回頭。

這裡的人依然悠遊自在地買賣生活。我說突尼西亞人害羞愛笑,這市集裡的商人多了習慣觀光客的熱情。比如一個賣白糕的老人,一意識到我的快門,馬上招手叫我回來,比比他的眼睛,我以為是叫我看看白糕之類,一時沒有意會,後來才想到,應該是要看照片。我不好意思地走回去,把相機裡的畫面給他看,他看我行走間的亂拍很不滿意,馬上喬好帽子,站定要我再拍一次! 這次我拍好,他看了總算滿意,比比大拇指,揮揮手讓我上路。

到了斯貝特拉遺址(Sbeitla), 另一個羅馬遺址。可能是冷,或是當日陷入渴望隱形的憂鬱” ,我並沒有帶相機。這裡有我們戲稱是中山北路的羅馬大道與商店街,市集端點是一座三神殿,可想見當年領導在此登高一呼的政威,而那時的被視為異端的基督教堂和基督徒的受洗池,池面的馬賽克泛古卻依然鮮豔,讓我們摸著摸著都驚呼不已。我甚至坐上羅馬時期的馬桶上,假裝ㄜ了一次! 這裡怎麼沒有警察或管理員來制止我呢? 離開之時,回頭看見這片遺址旁遠遠林立的白屋,柏油路上折射的光,和橄欖樹,這些人圍繞著這片舊有的時光生活,各自有各自的領域,這些遺跡依然在陽光下呼吸,牧羊的經過這裡,小貓打盹,老人散步,我喜歡這種擁有的方式,輕微地就好,不必要張揚旗鼓。 

我在這裡學會一種面對時光和生活的自在。

 

這個國家並不富有,人卻樂天知命。我在突尼西亞行車之間,常看到沿途未完成的磚牆,領隊解釋因為突尼西亞人隨性樂觀的天性,如果有錢,每天蓋一點點都好,據說有可能一個家可以蓋五年,那還是快的! 在我眼中的他們生活簡單,卻容易滿足。橄欖樹只要500mm的雨水就可以生存,貧瘠之中天地依然有情。聽說某大集團計畫把突尼斯變成地中海的小杜拜,站在這片荒蕪地上,我但願繁榮不會侵蝕了人心的樸直,我也相信只要期待改變,這片荒蕪充滿著希望

就像起磚蓋房,就像年少時我做過的蠢事和現在自己進行中的心事。

2009年1月8日

[ 北緯36° ,是我的艷遇?]

 

 

 豔遇,就像,我在路上遇到的貓,…  

  

 

我喜歡牠,,

拍牠,

餵牠,但不帶牠回家,雖然

 

也還想念牠...。

 

 

 

[ 北緯36° ,法式沙漠? ]


 

沙漠中顛簸半日後,往南到達沙吉埌Ksar Ghilane綠洲, 抵達The Pansea Ksar Ghilane 帳篷旅館時已是傍晚。即使在冬天暮色裡走進這裡,乍見中央的游泳池的一潭黔綠反射著藍色漸層的夜空和棕梠,池邊的燈火搖曳,不管是不是人造水源,依然讓人感到如獲甘霖; 一旁觀星樓幽幽潛潛在水裡,像燈神探身的倒影,前方白影隱約的帳篷,著實如夢境般的恍惚。

 


( 夜景太難拍了,圖上是清晨的照片)

 

叫一個設計師談論旅行中的旅館,其實是非常傷感情的,我們太容易看到瑕疵。多半時候我寧願卸下專業的裝備,戴上玫瑰色的眼鏡,讓旅行單純是一個感情事件。但換個角度,我在旅行中的趣味也在於玩味這些飯店裡的設計意圖和美感操作。即使這趟北非之旅住宿經驗,大多是典型觀光、商務式飯店。站與站之間不同的風情特色,與不同領域的團友相處,更可以跳開設計師的角度,意會設計之所以讓人迷惑,在於穿梭在皮相的華麗之間。而我無法關閉的職業嗅覺,一旦擒到這些美感中透露的思考的深層和用心,更讓我深深感動。

 

The Pansea Ksar Ghilane 帳篷旅館, 隱身於獨立的綠洲之中,共有60個帳篷。樹林裡的停車區步上石階,就是接待中庭,突尼西亞典型穀倉外觀、地中海式的庭院。而整體的色系,一如黃沙大漠。游泳池旁有一座觀星樓,塔台造型就宛如古城眺望的堡壘。經過塔台緊臨著營區。站在觀星樓眺望,每一小區都在棕梠之間自成一個隱密的區塊。而營區外圍的棕梠之後,就是廣闊的撒哈拉。

 

這裡的動線非常簡單,像葉脈分支,引入以棕梠相隔的各個小區,每區大約是6-8個帳篷為一個單位。小區塊規畫除了營運上方便管理, 在無垠沙漠之中,更讓旅人有一種隱匿而安全的氛圍,如果設計者果真在環境心裡學著墨過,這真是非常貼心。

 

觀光商務式飯店因為力求讓旅人舒適,多在公共空間融入些微的當地風情或主題特色,但住房多力求簡單現代以迎合普羅大眾不同的口味,當然很難融入當地的生活精神。我常說這是皮相”,但誰不要皮相我在旅行中,偏愛一種改變居室習慣的入宿,尋求不同的生活體驗。但這樣的選擇多半帶來許多的不便,這些缺點,卻往往變成日後回憶裡的經典。瑕疵甚至讓美更加獨特。

 

就如同Ksar Ghilane這個帳篷旅館,我們到達之時已經入夜,團員分別在不同兩個營區。一片黑暗的營區之中只有景觀地燈和從帳篷裡為微透出的光,接待人員領我們走到各自的小區,卻沒人知道哪個帳篷自己的房,上面並沒有編號。翌日醒來,我才發現,在椰棗樹乾枝的圍籬上,有一個營區的指標,用麻布袋絹印著帳篷號碼,粗礦和原始的手感。即使夜裡燈光不足看不清楚,我還是覺得非常可愛。

 


 


摸黑開啟棉麻的米白帳篷,是解開一個一個的綁帶。而掀起門簾後卻還有一層鬆織透光的麻質紗帳,,這層紗帳應是為了防夜裡的小蟲,卻在開啟的瞬間,多了一點細緻手感和遮掩的浪漫。帳篷裡是混凝土地,塗上黃沙色的漆,地上鋪的應該是柏柏人手織的塊毯。這帳篷不大,但色系非常溫暖舒服,白單駝毯的床包上擱著獵紅色的塊毯、兩旁牆上如燭台般的鐵飾小燈,鑄鐵家具上乾淨的陶缸和玻璃杯,這小小的帳篷內,有一種法式的美感。

 

除了入口區舖上石板,在步入帳篷區時,我們已走在紅沙的路徑,兩旁以椰棗樹的枯葉編織成圍籬,沿路有小石燈,光線在夜晚的演出,精彩而含蓄。可喜的是,這裡的現代並沒有企圖用光來強迫天然的黑暗。如果在觀星台上往下看,只像是綠洲裡一點點的小小的螢火。招待所的庭院裡,與黃沙同色的壁上掛著突尼西亞當地的土紅鏤空陶燈,在樸質牆上雕飾光影。往中庭走去,夜裡可以看到環伺空間裡透出的黃色光暈,仙人掌和沙漠玫瑰在暗裡隱隱約約。酒吧裡的躺椅軟墊、燈具和擺設,在迷濛的水煙和艷色織毯中仍有濃濃的阿拉伯風情,只是巧妙地融入法式的鑄鐵和現代抽象壁飾點綴,原始中的現代,粗礦中有細緻,平衡中的對比。就像一個法國女人穿梭在這屋裡的微光和突尼西亞的單弦琴音裡。

 

熱呼呼的淋浴後,隔日清晨醒來,我才看清這裡的顏色。

Paul Klee 1914年來到突尼西亞,當時他的日記裡充滿興奮之情,著筆之時還不時提醒自己,”旅行的熱情揮之不去,也就包含了太多自我要等到興奮的情緒消退一點,畫面才可以更客觀。我在往南沿途的風情中,一再見到他畫裡的宇宙式的語言,所有抽像的都必須詩一般的抽離,才能精粹。 皮革織毯岩石、棕梠、大漠的紅沙和水的藍,所有物件的質感和配色如同抽取Paul Klee 的油彩,每一個彩度即使只是細微的變化卻恰到好處。思芻當年突年西亞帶給他之震撼,不知他會如何畫這個100年後夜宿綠洲的風景?

我一路上爬觀星樓,從沙土的黃,扶手細看是帶灰的綠,到頂樓的鮮黃進陽光處的白,簡潔曲折、在光線中婉轉,外在岩石牆塊的碉堡,而內在卻是現代主義抽象的具體表現,我甚至想,也許柯比意( Le Corbusier) 也會同意。

   

體驗帳篷中的現代,算不算融入當地生活呢?比起貝都因人,我們幸運地多了暖氣,美感和感官舒適比例之間取捨的巧妙,實在難以一語道盡。

當晚我曾激動地謝謝領隊帶我來到這裡,現在更是心懷感激。當初蓋這沙漠綠洲飯店的原始創意和經營理念我依然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