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希臘神話裡，有一則有關薛西弗斯和巨石的傳說。薛西弗斯因為觸怒眾神，被處以殘酷的刑罰。他必須日復一日把一塊巨石推上山，直到巨石停在山頂，他一鬆手，巨石又會滾落到山底，於是這樣的苦力周而復始，沒有盡頭。
多半，對應生活裡的困頓，薛西弗斯的巨石象徵著反覆而無止盡的勞苦與宿命的枉然。
這日和好友在New York Bagel 吃Brunch。 19℃天氣清暖。12點過後的星期六，看起來沒有人是不快樂的。連狗都可以安份地在草皮上端坐,供人揣度。 『誰的狗啊?在等人哪…』牠在綠叢叢裡精神抖擻，看起來一點也不無聊。有那麼一分鐘，我甚至可以想像牠綁上彩色領巾時的期待，羨慕牠在等待中安於鏈條的安份滿足。因為我和朋友這時候的感官肆意，只想用美食來宴賞五天的辛苦、慶祝第一天的休息。
這時候，我不禁相信卡缪，也許薛西弗斯是快樂的。
或許，許多人都為了這一刻，企求一座山，一顆大石頭和一個過程。甚至沒有終點。
究竟薛西弗斯是揭露了天神輕佻的秘密、愚弄了宙斯還是晃點了死神，而被判下永生的勞役。即使是神話也眾說紛紜。在New York Bagel的一角，有那麼一刻，當我叨絮著辦公室裡權力鬥爭的詭譎和世運難測，一朝天晴、一朝反遭鳥屎；怎麼每天都有似曾相識新的設計?有些人的愛怎麼老像忘了換洗的衣服? 伍迪艾倫正推著一顆巨大的蘋果，穿過中國城的舊街，倉皇失措抖抖索索。
『 Oh..No! No! No! Don’t Honk me! Don’t you see.. I am pushing an apple?!!! 』
當年他睡了養女沸沸揚楊，他和黛安基頓的電影依然經典，被背判的米雅依然在電影裡無法離棄。事隔多年，他也垂垂老已，而他的電影還一再在地嘲諷愛情的無常，反復煎煮婚姻的兩兩相背和相連。我不禁想，這時的伍迪艾倫應該快樂的。他已經成功的陳述了自己眼中的真偽相隨、沒有結論而荒謬的世界。我在電影裡，已感受到同樣令人愉悅的痛苦。這一刻我相信卡缪，陽光背後必有陰影，迎向艱懼便是超越了命運。也許薛西弗斯是快樂的。他或許就是如此荒謬地挑戰了權威，愛上了巨石和他自己一次一次地踏越了諸神的戒域。
生命真實的快樂，在於自我完成的過程。
有那麼一刻，我的星期六下午和星期天，似乎就是薛西弗斯在山頂上的一刻。
他靠著大石頭吹著涼風、抹落一臉的汗。環身的高山霧氣是地上的雲。陽光透過薄暮像是鱗鱗灑落的虹彩。
這時我不再討論存在主義，忘了花多麼美麗和土壤下多麼醜陋。
我只是輕輕彈指，看著巨石一路滾落山腳下。我等著有人大喊，『喂!! 你的石頭! 』
『oops..』
然後輕輕揮揮手帕，用最緩慢自在的速度往山下走去，
呦，不就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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