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C. 台北天氣冷。
「掰咖」、落枕,半身僵直在巷子裡只能90度旋轉,隨時有被腳踏車撞成殘廢的可能。我開始不安喀咖啡、不喝牛奶的報應就要開始。但我的腳痛可是快樂的殘痕。痛苦多半參雜曾經存在的快樂,而我正一步一步離當時越來越遠。整理照片時,才想起那天我在杜茲散步鬧裡偷靜的下午。
那天一早按照行程,我「掰咖」騎著駱駝在沙漠裡假裝流浪了一下後,下午我們來到了杜茲街上。杜茲是一個充滿遊牧民族氣息的小鎮,以前是來往沙漠商隊的一個重要驛站,因為最靠近撒哈拉沙漠又譽為「撒哈拉的門戶」,每年這時候,就成了遊客前往撒哈拉沙漠旅遊的一個目的地。由於撒哈拉沙漠節在這天正好是閉幕式,鎮上據說會有游牧民族的街頭遊行,我在大街上巧遇昨天敲阿拉伯大鼓的藍裙鼓手後,只看到來往車輛壅塞在窄小的街頭。這個放風的半晌,我在杜茲的街上散步,從人聲鼎沸的廣場,走到市集外圍冷清的巷子裡。
杜茲城牆內的露天廣場,有一些零星演奏和店家四處叫賣。我跟著貓避開往來的擠攘,停在中庭一隅,艷麗粗曠手感的地毯舖在地上是兜售嗎?還是曬太陽? 貓在上面休息和小孩來來去去,老闆看來早習以為常。抬眼還看到一個老人穿著咖啡色的星際大戰裡隱士呢袍,面無表情地從我面前掠過,也許是太多片迷來到突尼西亞,他們就算穿著戲服生活也不以為意吧,連我都想買一件。
離開市集往外圍的巷弄走,依著城心360度繞行,這裡雖然陌生但我自信不可能迷路。一向怕人多,越是冷清,我越愛反向而行。而且巷子裡的人安靜而自得其樂,只是偶而好奇地打量我,但不再追著我「摳妮幾哇」。這裡門多是洗白的藍和白牆雖然斑駁依然開著樸素而秀緻的花窗,路邊一叢叢的蔬果、一點都看不懂卻必有故事的招牌,還有垂頭無辜的小毛驢。即使這一路的風景質樸無華,我第一次近距離走進他們的生活,端詳這些因為生活信仰、人文習慣,在伊斯蘭文化下孕育的特有視覺符號,每一個細節都讓我喜歡不已。
伊斯蘭文化嚴禁偶像崇拜,對具象的禁忌使得藝術創作不得不致力於對圖形的探索。而他們對教義中真主、先知話語的膜拜和精神意會,更促生了這種『創造圖像』的能力。我對這些形而上意識的如詩一般的創作,總是崇拜,而對他們而言,卻如此隨興所至。連個廢水管的鐵板,都有花朵的圖騰,真是氣人!
繞行久了,我也想在街邊的小店喝個咖啡,但是我要坐在哪裡? 即使老早耳聞回教世界裡婦女地位的低落,我一路真的只看到男人坐在街邊門口,曬太陽聊天, 男人蹼坐在地摸索遊戲,男人窩在咖啡館裡,…女人哪裡去了? 如果不是礙於習俗,我真想探過去看他們玩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東西? 給我一杯咖啡吧,讓我坐在這裡,我正從你面前走過去,這個跛腳的女人喜歡你。 我暗自嘀咕,有一點破壞規矩的小小得意。後來到了賣滋陰補陽的椰棗小店,大夥七盒八盒圍著店家称斤計價。 這小店不一會兒被大夥掃空,花錢的快樂的屋裡發熱, 「買吧!買吧!」,而我和老伯伯一直坐在那裏宛如門神。 這樣子無所事事,我好快樂。 那天杜茲的照片,已在相簿裡。
角落坐著一個老伯伯,每看人拿起一串椰棗,就嘀咕了一聲,我想應該是價錢吧,和我爺爺當年坐在店裡一樣。他身旁的小皮椅一直空著,我就靜靜坐下,在這位阿拉伯老先生的旁邊。拿起惡補的阿拉伯語小本,我小聲說了一些單字,他認真地回答,說了什麼我卻聽不懂,他也不以為意,兩人就一直相看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