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的記憶只有1秒,1秒的味道,1秒的觸覺,1秒的畫面。我記憶裡夜裡的沙漠裡有綿延的黑、風的氣味、地底的寒氣和封緘的時間。
『沙漠在呼喚我 』出發前每每朋友問起,幹嘛往窮山惡水裡去,我總是這樣回答。
或許是因為我對耶穌在曠野裡的日子有很多的臆想,什麼樣的荒涼孤絕可以讓人既謙卑又堅強?
那一夜我們往沙漠裡去。停腳處的地平線上,還看得見一絲來自很遠的光。我來的地方在身後,那前面的光暈之後呢? 是黑吧? 我多想往下一路走去,一直到深深的黑暗裡。
我們站在空涼的沙丘上,仰望夜空裡的星星。
一條成河的粼光,還有一叢一叢的星火,就像浮潛在黑裡唏噓的雲。什麼星座?我一點兒也沒有頭緒。但我知道,現在我所看到的星光,已經過了好幾億光年。
沒一會兒,雲一層一層、煙紗似地包覆了整個天空。星星一下子全不見了。消失的數億光年,這夜封緘了時間。那一小片刻,空氣在肺裡沉澱,我只聽見安靜。
我曾經說過,『終有一天, 我會在納米比亞的紅色沙漠升起營火...』,那畫面裡有拍擊的鼓聲、炭火嘶啞燒灼的聲音和晃動的人影。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沒有光的沙漠的黑是如此靜謐而溫柔,如果有火,那是我就要靠近的海市蜃樓、你所形容的熱和我所堅持的秘密時刻。
躺在夜裡的沙上,天好近,地底透出一種冰涼。聽說在西班牙語中,沙漠指的是上帝的手掌心。
我躺在祢的手裡。
我的身體探測乾涸裡的沉靜,不知道為什麼覺得特別安穩。望著遠處的暗,我好想一路走去。你說讓我一個人靜靜地站著,會遠遠在保護我的距離。
回台北後,入夜的公寓裡沉寂,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聽著樓上鄰居走動擺弄桌椅、沖馬桶洗手,我想起那一夜的沙漠,『 ㄟ,我們老人家很無聊內,可不可以走啦?! 』我想起那個同行嬤嬤的抱怨,
翻身看到窗外的樹影和入夜的黑,我想起那一夜沙漠的際遇, 我想起你。
那天 我住在這裡。撒哈拉綠洲的The Pansea Ksar Ghilane 帳篷旅館